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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9 11:5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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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夜晚总是给人发生奇迹的期待。因为黑暗似乎总能让人彻底地展示出冲动、柔情、爱恋,以及欲念,这些赤裸裸的原始的本能;就象梦中出现的温柔的黑色眼睛,亲切而遥远,带著清晰的记忆,又有点不那麽真实。
傍晚的时候,樱木从沙发上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残存的疲倦梦幻般地包裹过来,糖浆一样,既粘稠又甜蜜。
宫成他们一堆人已经走了,屋子里一片狼籍。啤酒罐烟头打火机丢了一地;饮料渍在地板上,黑糊糊的一片;影碟机忘了关,在黛青色的光线下滋滋地转著;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微凉的风,把闷烘烘的酒气香水味汗腥味过滤成干爽的青草气息。
又是一个充斥著 音乐酒精和性 的美妙夜晚。
流川醒在三井的床上,翻了个身把头扎进枕头里;昏暗中脑袋嗡嗡地乱响,粗口尖叫咳嗽还有节奏声,混合著下体的疲惫感和刺痛潮水一样地袭来。眼睛肿了。懒得起来。
樱木叼了根烟走进洗手间,拿起喷头淋湿了头发;冷水从脖子和耳后淌下来,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哗啦哗啦的水声在四下寂静里格外刺耳;樱木撇了撇嘴,把浇灭的烟头弹进马桶里,[倏]的一声冲得无影无踪。
三井不知道几点就出去了;他们这帮人就是这样,黑白颠倒脾性无常。可以连著熬上几天,再昏天黑地的睡上个48小时;反正年纪轻轻,有得是精力;精满还会自溢呢,何不找点乐子。
站在饮水机前面打了个哈欠,发觉自己的手已经严重缺水到干燥起皮。他开始相信洋平说的话了;灰暗的生活过久了,人会跟著一起腐烂的。
可是有狐狸在总就会好一点。樱木揉著发麻的头皮,想著他带给他的火热情佻和无以伦比的宣泄的快感,忽然觉得黑漆漆的大屋里有一种水银色宁静而柔软的光。被幻想中的幸福冲昏了头。
他走近流川睡著的床边,把手抚上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流川被那只大手散发的热量弄醒了,锁著眉头来了句[干嘛]。他讨厌樱木本著一副对不幸失身的女孩子负责的态度来对待他,他是个男人。
“还痛吗,狐狸?”
“……”真是个白痴。
“你说话啊,恩?”樱木的脸凑了过来,热气搔得脖子痒痒。
“我、要、睡、觉”,
流川翻了个身,默不作声了。
“我爱你…枫……”,
说这话的时候忽然头痛,太阳穴的某个地方象鼓捶一样爆裂似的跳著。
被樱木搂著的时候,流川呼吸到了一种苦涩的味道。他的头发是潮的身上还有烟酒和被他誉为男人味的隔夜的汗味,湿热湿热的;那是属於这个男人的、大地和疾风的味道;在散发著金属一样厚重的腐尸臭味的房间里,强而有力地席卷而来…………
………………
11点多的时候,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几声熟悉的低咳闷响在楼道里,估计是小三回来了。
樱木揉著被流川压麻的手臂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拧开门锁。银色的反光下,他一下子认出了三井架著的男人那张英俊生动的脸,愣得张大了嘴,
“仙……道……?”
“快帮我扶他进去,樱木”,三井开了灯把门锁好,疲劳地倚在墙上。
几个月没见,仙道变瘦了点;下颌却因此而更有棱角,宽长有力。象个优雅浪漫的诗者,他总是能给人潇洒风流的感觉;可是现在的他明显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嘴角挂著笑,眼神却僵硬得没有焦点,一看就知道是酒精的作用。
流川踩著拖鞋出来客厅的时候,用手挡了下眼睛,微微偏过了头。
深夜里灯光晃得刺眼。
屋子里明亮安静地象一潭死水。樱木看著瘫软在沙发上的仙道,打著了火机,
“……他怎麽了?”
“因为藤真……”
厕所里传来冲水的声音,流川出来后径自回房里睡觉去了。
三井抽著苦涩的烟丝,一脸的专注,“他们分手了。”
“……”
樱木喷了一大口烟,耸了耸肩膀。想著那不是早晚的事麽,仙道他是到处留情的人呵,藤真也只不过是他的sex partner而已,小三你有什麽好奇怪的。
到是仙道他会为了这件事而醉成这样,著实出乎人的意料。
“算了,歇著吧”,三井翻出来毯子,拍著上面被踩出来的脏脚印,然后随手丢在仙道身上,
“我看著他。”
樱木睡得很不踏实。床单上还残留著淡淡的麝香味,甜甜腻腻的;他没有洁癖,可是那股性的味道让人浑身不舒服;三井拨著Bass;仙道来回吐了几次,客厅里的脚步声凌乱地响了一晚上,在夜阑人静的星光下,寂寞的吧嗒吧嗒的响著。
早上起来的时候,太阳光从窗子的侧面照进来,如蛛丝一般,给阴冷窒息黯淡无光的大屋镀上神秘的醉人光彩。难得一见的美丽早晨。
流川套了件阔口的T恤;灰白色,象脱落的墙皮。三井刷过牙困得倒头就睡。
桌上盛好了热腾腾的豆浆。仙道笑著说刚从附近打的快趁热喝点;他的裤腿磨破一截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还有两个大黑眼圈,说醉酒真难受啊头好痛,然后抿抿嘴角揉了揉太阳穴;那个动作象极了他会做的,懒散、迷人。
他怎麽也想不起来昨夜发生了什麽;只记得醉醺醺的时候三井来问自己对主唱有没有兴趣,回答是没有,碰掉了酒杯,然后……就什麽都不记得了……
藤真清爽的脸庞和柔软的钢琴声浮现在短路的大脑里,象温水一样暖洋洋地漫散开,有一点轻微的痛和虚幻的麻木……
原来醉生梦死的生活真的可以麻痹苦恼和忧伤;麻痹人所有的感情神经;那麽就这样麻木不仁地生活著,对得到的和即将得到的一切都厌倦而且毫无兴趣了,仙道彰,你果然是不负责任的混蛋啊……
“我先回去了,多谢拉,呵呵”
仙道脸上的笑容自然到让人发毛。所以见到他的第一眼,樱木就觉得那是假的,无论是对那些女孩子,还是对藤真。他有微笑的习惯,而不是出於真心。
推门出去的时候,三井还睡著;他不想叫醒他。
三井总是过於接近自己最真实的那部分;有点脱得精光被人看的尴尬;他似乎总想窥伺到他光鲜的外表下迷惑和矛盾的另一面,象个捕猎手一样,敏锐而准确。
过於坦白的暴露会让人失去心理上的优越感,仙道尤其不想这样。
可是有很多事情本来就不在人的预料之中。比如风向水流戏剧的结尾和电影的蒙太奇,谈不上向东向西说不上是好是坏。
所以在夜的阴影下繁衍萌动蓬勃生长的爱欲离愁,就象一场场千秋大梦,醒来,再睡死过去,如此循环反复,一天又一天。
6月份,宫成和彩子搬到4楼,三井说这下可好以后有得闹了。於是隔不了几天就总有一群音乐疯子自恋狂人把他们不大的两间屋弄得象人间地狱。彩子也算得上称职的女主人,每天和宫成那些暴戾神经的吉他手朋友们混在一起,倒也乐在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她那花蝴蝶般大胆的穿著
和疯狂劲头,怎麽看也不象是学古典Music,“倒象个十足的女朋克”。
“不如让阿彩来当主唱吧”,
宫成笑著说这话的时候,三井差点把整口啤酒喷到桌子上,
“妈的女人玩摇滚恐怖死了。”
“这是性别歧视,小三”,彩子瞪了他一眼,点了根烟夹在手里,“我可以做的很好。”
比如Cobain的老婆,Hole乐队的Courtney love;比如芬兰另类金属乐队Nightwish的高音女主唱,正是因为她专业的古典演唱功底才能把死亡演绎得那麽华美和凄迷……彩子不停地说著,象个评论家一样滔滔不绝。直到三井彻底佩服了女人的伶牙俐齿和软磨硬泡。
“那就这麽定了”,彩子在三井的脸上亲了一口。
当女人有了狂热念头的时候,不是几句话几个恐吓就能劝得回去的。从听到流川吉他的那一刻起,直觉就告诉她,他们之间会发生点什麽。
她迷恋他的冷漠厌倦和距离感、他的自我关注和音乐上的压迫性。她不是骨肉皮*,可是他让她上瘾。
三井常说去他妈的成名,对那些浮华虚夸极尽冷嘲热讽;可是也常在一连两个月付不出房租的窘迫和沮丧之后变得野心勃勃,扬言要做出最好的音乐。尽管负面的消极情绪会腐蚀人的热情,但是紧张与急躁在整个窒闷的夏天似乎从未远离。
流川依旧听著Nirvana癫狂愤怒的音乐入睡;听著Cobain猛然爆发的沙哑歌喉;他的音乐已经达到巅峰,可以去死了。
三井说流川你的琴声让人产生性冲动,不知道哪个混蛋能有幸和你的吉他做爱。
樱木实在很想找点事做。烟和酒精几乎要把人摧垮,好几次醉意倦懒的梦中,他发了疯似的渴望著流川。毕竟发生过那些,身体有它自身的欲念和记忆;所以无数次醒在半夜潮湿的床上,他总是浑身发抖,想他柔韧的脊骨和那些艳丽的火花,擦亮整个暗夜,然后嘴唇发紫,象中毒一样,觉得身体要烂掉了。
他拼命地打鼓。狂放而有力的快击充满想象力和侵略性,好象漫卷的山火熊熊燃烧,宏大炽热。觉得自己快要猝死在激烈的鼓点声中的时候,高潮一样汹涌的快感就会冲上全身,然后筋疲力尽大汗淋漓,好象一头栽入情欲的巨大旋涡中的鱼,飞进欢愉的云端,大口喘息……
邻居最后还是怒不可遏地找上门来,
……整天被电子噪音吵得耳鸣,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想活了……??!!
“都是一团糟……”,
樱木最近烟抽得很凶。
尤其是和流川在一起,他总是不知道该说什麽,在很多时候,他想要不惜任何代价地爱上流川,可是也把这样的深情视为脆弱的表现而产生暴躁的挫败感。
他们的关系象狂风骤雨一样快速直接,也存在最黑暗和危险的潜流,仿佛一瞬间就会消失在对现实的逃避和玩命似的自我毁灭中。
“可是你在啊……”
坐在沙发上,樱木把流川揽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吐了口气。
那个胸膛很宽很暖,有肌肤的纹理和质感,还有强硬律动的心跳;让人感到踏实和值得信赖。
樱木的大手搔得耳根痒,麻酥酥的;空气很沈闷。
流川没有抗拒。
其实什麽都没想,
只知道,这样,很舒服而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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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肉皮:原指摇滚乐队的歌迷,后指自愿与摇滚乐手发生性关系的少女。
(7)
8月初,同楼最终无法忍受他们疯子一样的夜夜旌歌,打电话报了警。
可怜的房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招谁惹谁了,不但收不上房钱,还整天麻烦不断,所以在抓狂似的怒骂一通之后,说这房子我不租了,那俩月的钱也不要了,你们赶快搬吧。
三个大男人挤进宫成家,一窝就是一个礼拜。三井一直处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状态。樱木也好不到哪去,害得洋平一连几天刷双份的饭费;他说你小子一没钱就回来找我,樱木咧嘴傻笑,说总不能天天吃花生米和拉面啊,大不了以后还你。
流川家里寄来的钱在他买了一把GIBSON的吉他后所剩无几;彩子看著他乐,说平时看你挺讲究的,原来也有穷的时候啊。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考虑考虑下个月出去赚钱吧”,宫成实在不知道照这个状态下去还能撑多久,而且自己的房租也快到期了。
“说的轻松,去哪啊?”
“酒吧,很多地下乐队都是从那起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流川看了他一眼,点掉了手里的烟,说“我不想”。
几个人堆在沙发里,象懒散的大青虫;阴沈的午后光线昏黄,空气闷得让人昏昏欲睡。樱木抬起头盯著流川,嘴里涩涩的全是烟丝的味道;他的脸侧光,象色彩浓烈的油画,有优美的流线和浅淡的困意;可是语气很坚定,象一面墙。
“那你的意思?”
“做原创。真正的,音乐。”
那一刻,流川的眼睛里有一种光,短暂而强烈。樱木看到某种信念……和可以称之为野心的东西……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感觉到的一样。
流川的疏离和强韧,象磁铁的两极,互相抵抗、牵引,并且在自我冲突中,慢慢成长和放大。
“你是说不喜欢翻排别人的东西?”
三井伸了个懒腰,开始若有所思,“我也常这麽想……可这是必经之路……现实就是这样。”
“……”
“名不见经传的乐队没人捧的话,根本就没有人吊你……这我见得多了……NIRVANA的神话……不会再有第二个。”
“我、不在乎。”
流川的难以妥协接近疯狂。
可樱木却又发了疯似的心跳起来。他爱这样的流川枫,就是十分十分的爱。
象左手爱上右手,象暴风爱上旋涡,没有因为所以。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而且,越是矛盾就越爱。
象透明的毒液渗进骨髓,随血液流遍全身,不知不觉,无声无息。这辈子怕是出不来了。
“说是这麽说”,三井点了烟,表情开始变得玩世不恭,
“可是,我们需要钱。妈的,钱。”
………………
事实是,没有钱,我们什麽也做不了。
………………
…………
屋子里沈闷得象发了霉的地窖。密不透风。
彩子说好了好了不说了,一边拉开窗户。有凉风吹到脸上。
“阴成这样,要下雨呢。”
忽然有电话打进来。
“三,找你的”,彩子一边把话筒递给三井,一边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振作点。”
樱木从沙发上站起来,低气压让人胸闷,看著外面青灰色的云层,好象一张流动的大网。
而人,究竟是生活在网中央。
流川倒在靠背上默不作声。
他看了他一眼,走过来;那个强壮的身体和宽肩膀,把光都挡住了。
大手搭在流川头发上的时候,樱木的声音出奇的柔和,
“别想了,狐狸,还有本天才在嘛,哈哈。”
彩子盯著这边看。
她以为流川会说,“关你什麽事。”
可是他什麽也没说。
樱木的手散发著暖烘烘的热量,流川抬头看到他咧嘴傻笑,
过了好久,嘟囔了句,“白痴啊你……”
三井放下电话说要出去一趟。
电话是藤真打来的,说仙道发高烧,叫他去照顾一下。
“仙道不是在宿舍?”
“早就不住了。” 分手的两个人还怎麽能若无其事的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不会自己去麽?”
彩子指指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说现在出去你就等著被浇吧。家里没有伞。
而且,三你什麽时候喜欢管起这档子事了?
她只见过仙道一次,是在校艺术节的演出现场。那时候晴子差点把她的腰捅漏,叫她看帅哥。说他可是很出名的,彩子你竟然不知道,可真土了。当时那阵刺耳的尖叫声差点把礼堂掀翻过去。她算知道什麽叫偶像派了,因为确实不记得他唱了什麽歌。只是后来宫成说玩金属的学生都很鄙视流行歌手,仙道这小子没被起倒哄,真是挺牛的事。
可能有的人真的出众到让别人都不能嫉妒。因为太遥远了。
她却对他没什麽好印象。他那副恹恹的态度让她想到了一个词,假惺惺。他似乎可以和所有的人合得来,但如果深交下去的话,恐怕他对自己都没什麽信心。就象食人的大花,总是把自己掩饰的很好,所以,只适合观赏,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他不是有很多情人吗?怎麽都没人去照顾他?”彩子总是过於心直口快。
“阿彩……”,宫成一把拉过她,使了个眼色叫她别说了。
三井的表情很复杂。
推门出去的时候,一阵水气扑进来。
雨已经不知不觉的下起来了。没有风,雨点轻飘飘地打在地上,砸出一个一个的小水洼。走在雨里,真安静。静得让人心烦。三井的头发贴在脸边,湿漉漉的,心不在焉地绕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快近暮色的时候,仙道家那栋灰白色的平顶建筑出现在面前,象一朵开在水中的大睡莲,朦朦胧胧的。
他住在2楼,租的是很普通的2室1厅。
但是装修挺讲究,卫浴齐全,还有一个不大的厨房。屋子里的灯光很暗,淡淡的BOSS香水味在空气里飘来飘去,和他这个人的格调一样,若有若无,暧昧不明的。
仙道光著身子趴在很大的双人床上,头发齐刷刷的立著,三井碰了一下,身体烫得很,还有一层薄薄的冷汗。
转头看了一眼三井,他孩子气地努努嘴,说,
“你快去冲个澡……别著凉……毛巾都在里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虚弱所以仙道的话听上去特真诚。
居家的时候,这个男人让人觉得挺贴心的。
冲了点热水暖暖身子,三井扎著浴巾坐在床头点烟。仙道的衬衫、袜子,鞋和裤子都随便扔在地上,男人嘛,在家里总是邋里邋遢的,可是,在外面就看不出来。
“你小子穿这麽贵的东西呢?”
三井抓起仿旧版的CK仔裤,瞄了仙道一眼。
“呵呵”……别人给的拉。
仙道好象被烟呛了一下,有点咳。三井差点忘了他还是个病人,弹了烟头,起来给他倒水。
音响旁有一箱唱片……jazz、blues、还有黑人说唱……三井说你小子混的不错啊,连黑胶碟都有;可惜这些音乐太柔和,浪费了黑胶超棒的现场感。
“下次托朋友带乐队的胶碟给你。”
“算了吧,上哪找唱片机去?”
三井走到阳台门前,看著外面的沈沈黑色。
看不到雨,只有昏黄的灯影,和玻璃上自己的脸。
“来我这儿听……” ……意思是,我希望你来。
仙道支起半个身子。
三井倚在床头看著他。
高个、长腿、宽肩窄臀,标准的倒三角;
说话时的眼神温柔而且迷人,象一个甜蜜的陷阱。
“真没注意,你小子还是妈的双眼皮唉。”
“呵呵,可不是……”
仙道笑起来,嘴角漂亮的上扬,眼睛也笑了。这次是真的开心。
让人看得呆掉了……
“想什麽呢……你……”
仙道的嘴唇贴上来的时候,三井才回过神来……
哗啦一声,台灯掉在地上。他们,抱在一起,接吻。
三井的胡茬很硬,嘴里有残留的烟味,还有他的,药的苦味;缠绕的舌尖上热浪翻滚,一半是因为有人在发烧,另一半则是因为情欲的刺激……
金属构造起来的都市里,感性与疯狂永远只有一步之遥。
“其实……是藤真叫我来看你的……”
热气吹在耳边,那个名字让仙道在黑暗里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想到他们在一起的几个月,他本来没打算离开。
但是,藤真爱上他了……所以他害怕了。
他能陪他开心、对他温柔、为他难过醉酒、说尽甜言蜜语……
可就是不能对他认真。
他可以为他做所有他喜欢的事情,
可是他最想要的,却恰恰是他给不了的……
“小司啊……很善良……”,
仙道渐渐觉得退烧药发挥了作用,睡意十足的……
很多事情,原来是忘不掉的,
原来是会忘掉的……
后半夜的时候,雨越下越大,
温度热透了,也凉透了……
…………直到窗外的黑暗最终吞噬了一切…………
[hide=20,money](8)
早上起来的时候,仙道盯著三井看了好一会。
雨后的晨曦清亮得近乎透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陌生感。和身边的人一样。
他的皮肤很粗糙,胳膊和背上有几处伤痕,从长发里隐现出的眉宇硬气十足,象是个会惹是生非的角色。可是,接触久了,又会发现他性格里沈稳的一面。虽然大多数时候还是愤世嫉俗,但那是他们这群人的硬伤,碰不得的。
重要的是他总在自己最麻烦的时候出现。有点唐突,但似乎,不那麽尴尬了。
“烧退了?”三井用手搭了一下仙道的额头,翻了个身坐起来,“比昨儿精神多了。”
“恩,呵呵。”
仙道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看见三井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浅笑。
两个人谁也没提昨天晚上的事情,好象心照不宣的。
用自己的魅力做饵,仙道不曾失败过。他从来也不强求,因为他总是能得到想要的。可是三井不一样。他的吊儿郎当和他的生性散漫如出一辙,一个是不在乎,一个则是想得开。所以他们似乎只停留在彼此好奇的基础上,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今天要去录音,你呢,回去麽?” 仙道一边说一边套上裤子。
“马上。”
“那一起走吧。”
藤真的事情让仙道需要一定的时间调整,还不想这麽快就和谁进入亲密关系。而且三井这样的男人就象一颗定时zha dan,随时会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变得混乱不堪。
和SONY的签约就在日程上了,他不想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他不是热衷於名利的人,可是,他必须靠这个生活。
“排练场找好了吗?”
“没有。”
“……缺钱麽?……如果是的话,我这有点,你可以先用著。”
仙道从抽屉里翻出一张银行卡,递到三井手里。
“密码是0214。”
“你就这麽来笼络人心吗?” 三井皱了皱眉头。
仙道当然不可能知道,他们其实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有了钱,多少会好过一点。
“我会尽快还的,谢了,小子。”
“不还也没关系。” 仙道挑挑眉毛,笑了。
三井盯住他的脸,看著那个笑容柔软地洋溢开,忽然觉得不耐烦,
“不会的,我不做交易。”
毫无疑问,仙道身上有著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三井欣赏其中的一个仙道胜过一切,而他厌恶另一个仙道也同样强烈。他受不了他的亲切,因为那让他觉得好笑。他们的想法追求和生活态度本来就没有任何交集,走到今天这一步,也许就叫做,阴差阳错。
……
而且,就算错了,也注定无法挽回了。
…………
…………………
撑到月末,三井总算租到了一间旧库房,离宫成家挺远,地儿又偏。门里的水泥地面已经裂得不成样子,蒙了一层灰,墙上也是,还挂著脏兮兮的蜘蛛网;天棚上的灯象吊死鬼一样垂下来,吱扭吱扭地响,好象随时都会散架。乌烟瘴气地收拾了一个上午,总算把床行李音箱架子鼓安排好,又搬来个饮水机,说先在这将就一阵吧。
彩子看了眼流川。那张脸还是一样的不动声色。
那是她爱他们的地方,从不抱怨,也不挑三拣四。用樱木的话说,大男人,住哪不行啊。
所以,就住下来了。
排练over the hills and far away的时候,彩子差点被逼疯。
自从拿到乐谱的那天,几个人的争吵就从来都没停过。
“弹不来,太难”,宫成怒气冲冲地把吉他摔在一边,坐在音箱上点烟,
“妈的早就说别选这个,吉他和鼓太快了,跟本合不到一起。”
一次又一次地重来,到后面根本就乱了套。各弹各的,象轰轰做响的金属奏鸣曲。
再说人家夜愿女主唱那细细密密、幽幽长长的嗓子,象暗红的小朵野花开了败、败了开,一路延续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彩子唱得时候却总是少了那麽点艾艾怨怨的感觉。
“听上去象念经”,
三井喊停的时候,彩子终於还是急哭了。
她的眼泪让男人们不知所措。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把事情做到最好。可是,梦想,更多的时候象一堵横亘在面前的墙。现实,永远都是最残酷的。
“算了,小三,别埋怨女人”,
站起来的时候,樱木饿得头昏。
中午拎过来的盒饭早就凉透了,送到嘴边,连点食欲都没有。干脆扔了。
浑浊压抑的空气让人头痛,樱木看著流川,发现这些天来,他瘦了。脸细了一圈,胡茬也有日子没刮了;黑发后面的双眼带著淡淡的神秘和淡淡的冷,好象酝酿著某种难以捉摸的情感;难以临摹的五官上,那股难言的孤独和冷漠象针尖一样刺激著樱木的神经。
流川低下头拨弦,烟雾般盘绕的长音弥漫在整个橙红的屋子。
他还是那样地看著他,这种注视似乎由来已久。樱木昏头涨脑地觉得,他们好象在什麽地方放肆地燃烧著,也许是遥远的海边、芦漠的天际,
一个漆黑的夜晚,雨里,或者,水银色的星光下。
而他再也无法遏止自己的渴望了。
三井竖起了大麽指。
流川的信念、他的专注和坚定不移,带来了哪怕是那麽一丁点的希望。
所以,还不能绝望。
彩子忽然很感动。那个琴声给了她莫名的安慰。
她想想自己哭的样子虽有不雅但却很痛快,心里就舒服多了。
尽管男朋友就在身边,可是,她真的怀疑自己爱上他了。那让她诅咒自己。
“今天就到这吧,三,我想好好调整一下……对不起……”,
她头上的灯光温柔无比。
宫成走过来搂著她的肩膀。而她,多麽希望那个人是流川枫。
“我们该走了,三井,别忘了到我那儿拿效果器。”
“哦,等我下,良田”,三井把bass扔在床上,跟著走到门口。
门外是多情的夜晚。
樱木看著流川把电吉他架好,忽然觉得光线晃得刺眼。
他扑过去紧紧抱著他,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流川身体的气味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从他的发梢,从他的心跳里散发出来,这味道使樱木想起了酒精和罂粟壳,还有野地里的干草。
他不能否认自己的激情。这激情象巨毒蝎子的尾巴,刺伤他的骨髓。
他把唇贴在流川的后颈上,象饥饿的孩子一样贪婪地吸吮著。真实的灼热的呼吸使流川一阵痉挛,樱木摩擦在下体那种坚硬陌生的感觉让他的口腔变得干涩,象抽了很多很多的烟……
他压低了声音叫著他的名字,枫……
流川的脑袋乱哄哄的。樱木总是不容拒绝地挑起他的欲望,从上到下,他的身体在灯光下模模糊糊地战栗著。他用嘴堵住他的双唇,这样的深吻是致命的,唾液里的粘腻和粗重的喘息让轻浮的肉体流光溢彩。
樱木猛地把他压倒在地上,象狂热的暴徒一样扯下他的衣服。
流川的身体有男人天生具备的力量和线条感,眼里一闪而过的狠劲磁石般攫住了樱木的直觉,告诉他这样的占有或许太过粗暴。可是,他让他狂野。男人征服的本能让他恨不得把他撕碎,然后触碰他的血他的胆,他的心脏,还有,他高傲的灵魂。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狐狸”
樱木受不了流川眼中咄咄逼人的挑衅,那让他觉得过於性感和危险。
来不及多想,他把流川翻过身,猛地抬高他的腰部,把炽热的下身对准他身体最隐秘的部分。
流川讨厌这样的姿势。他用肩膀撞著樱木,剧烈地大口喘气,可是,樱木的身体重重地压在他的背上,紧紧抱住他。
他无处可逃了。
“啊……啊……”
樱木进入的一瞬间,流川觉得两腿之间的某个地方裂开了,火辣辣的痛。
汗水从他的背上密密地渗下来。流川冰凉的皮肤上,汗珠那五彩缤纷的暄目感牵引著樱木强悍的律动,一下又一下,象疯长的潮水,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妈的,啊……”,流川含混地骂了一句,把头扎进两臂之间;身体变得和他一样滚烫,在兴奋中不停颤抖。
“别离开我,枫,别离开我……”,
樱木抓狂般的呢喃象冥冥的咒语在耳边盘旋,他牢牢地搂著他;流川的身体象优美的弯弓一样绷紧,摇晃不已。!当一声,吉他倒在地上,从音箱里传出来窒闷的轰鸣;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低哼一声射在他体内,大汗淋漓地覆在他身上。
灯在头上晃了两下,流川眼前的光忽明忽暗,变成彩色的、黑白的,最后变成揉杂著快乐和幻觉的水银色,昏昏沈沈,迷迷糊糊。
樱木疲劳地翻身,躺到下面。地板很凉。
“压在我身上,狐狸……”, 他把流川揽在胸膛上,亲他的耳后。
流川於是放松了全身的力气。
“累了,呵呵”,樱木收紧双臂搂著他,低声笑了。
“……白痴”
“……”
樱木疲劳地翻身,躺到下面。地板很凉。
“压在我身上,狐狸……”, 他把流川揽在胸膛上,亲他的耳后。
流川於是放松了全身的力气。
“累了,呵呵”,樱木收紧双臂搂著他,低声笑了。
“……白痴”
“……”
那一晚,街头的霓虹香艳无比。
流川宛如午夜寒星般的脸象团暗火,点燃了樱木生命中这样那样的、有形和无形的激情。
他们在荒谬的生活中寻找梦想寻找爱情寻找存在的理由,并且放肆得毫无保留。
樱木忘了问他,他是否爱他。
就象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或者是穷而疯狂的年华那样,不用深沈不用理智,只要快乐的感觉。
他只想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滑向黑夜的漫长旅程。
而流川也不知道在冷酷城市里相遇的两个人,能到哪里去寻找未来。
他只记得,曾经寂寞而破碎的时光里,
那个难以驾驭的男人就安静地躺在他身下,
对他说爱他。 [/hide]
(9)
接到第一份试演通知的时候,彩子正在读了一整天谱,抽了半包七星香烟之后,无聊得透不过气来。
秋天的黄昏,天是灰色的,但没有雨。很久没回来过,屋子里脏得很。烦躁不安地走了一圈之后,有电话打进来。
听到那个很轻也很重、似梦似真的消息,她瞪大了双眼;渐渐地,脸上的笑容,象照在浮尘上的阳光一样绽放起来。
“好的,我会转告他们……谢谢你……”
放下话筒,彩子立刻披了件外套跑出家门。
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变成远古的化石或者是呆头呆脑的傻瓜,渐渐与现实脱节。她甚至看不到周围那些苍白的琐碎的建筑物和城市之光,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只是想快一点回到那里,回到他们的象牙塔里。
自从乐队成立以后,那些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的日子就成了过去。
宫成少了和那些无良哥们们的来往,三井也变得规矩多了;樱木和流川更很少离开排练场;让人相信他们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做点什麽。
他们常挤在那间昏暗的小平房里,翻来覆去地练一首歌。盒饭买来大家吃,有酒一起喝,有床凑合著挤,当然,有唱片也一定要大家听。从Rem到Scorpions,从Extreme到Pink,从Taxas到Sex pistols……不管好听的不好听的有名的没名的,全都不放过;活活听坏了宫成借来的几台音响。停电的时候,他们就点上蜡烛;她套著樱木的宽大T恤坐在琴箱上,看著几个又狂妄又热情的男人对著乐谱指手画脚,听三井讲他的家乡和梦想……几个模糊的笑脸,几把电琴,一屋子呛人的烟味,那一幕场景,让她找到家一样温暖的感觉,给了她一段今后任何人和事物都替代不了的,穷而快乐的时光……
……
现在,她只想快点和他们分享她的喜悦。越快越好。
……
当天晚上,三井破天荒启了瓶红酒,据说是上好的品种,仙道送过来的。
“听说仙道那小子认识这家酒吧老板,小三。”
“恩,没听他提过。” 他那个人给人的感觉总是深藏不露的。
“他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嗨,今儿不说这事……”
三井一个不耐烦的手势打断了宫成的话,转身收拾谱本去了。
反正钱也要等乐队有了著落之后才能还得上,就当又欠了他一个人情好了,总之先办完要紧事再说。
“妈的,差点忘了,乐队的名字……”
“……”
“我晕……”
这档子文绉绉的事对他们来说是最头疼的。
象什麽新裤子旧裤子、 这是一群sha bi、坏死的生殖器…… 一样的傻X名字起出来只会让人哭笑不得。不是说另类不好,而是在名字上故弄玄虚实在让人觉得矫情,还是打著革命幌子的矫情。
“干脆叫,水银,好了”,彩子看了眼流川枫。
她发现他的脸上有不动声色的冷漠。
那个冷漠和叫做水银的无臭无味的液态金属一样,带有麻痹神经中枢的强烈毒性。
而她已经病入膏肓了……那让她有不详的预感……
她会为此而付出代价。
樱木就站在流川面前。他看他的表情是直白的,连目光都是平行的,毫不闪躲的;有种最原始和不加修饰的同类气息在空气中电闪雷鸣。他们太纯粹了,纯粹到好象不用讲话就能交流,仅凭男人的本能;象动物一样嗅出彼此的气味,互相需要,直来直去。
他们只信仰自己,不信仰爱情。
所以,他们的爱情也从一开始便散发出浓烈的火药味。
犹如两只蝙蝠,在黑暗中小心奕奕的靠近,碰撞,然后分开。
当然,那也是以后的事……
水银乐队首场演出的Evil Bar是东京涩谷地区有名的摇滚酒吧,每周都有火爆的摇滚Party,是underground乐队、老外、和叛逆的年轻人的天堂。
酒吧的老板田冈从美国回来后,在青山区经营著一家很大的俱乐部,黑白两道都混得不错。他年轻的时候,正赶上欧美朋克风潮和新浪潮的视听盛宴,於是从躁动的青春期开始,做了半辈子琴客。开这家酒吧也算圆他青年时的一个梦想,所以即使evil因为打架和磕药被封过一阵子,他还是撑著办了下去。
吧里经常有离家出走的花季少女坐在角落,等著陌生的醉鬼或者皮条客过来邀酒。她们把内衣外穿,把脸和头发弄得银光闪闪,旁若无人地去
抢人家手里的烟。她们身体和肌肤上的青春光泽是她们挥霍的本钱,她们用放纵和堕落来逃避自己破碎的家庭,或者几近无望的恋爱。
她们,既是狩猎者,又是新鲜的猎物。
而这里的所有人都一样。
演出快开始的时候,灯光突然黑下来;四处很拥挤,人头攒动。空气里的烟味、酒味和香水味都挺重,有人打口哨大声嚷嚷,舞台上有人在整理电线,大家都左顾右盼地期待著什麽。
一个高亢的女声穿透了缭绕的烟雾和四壁的墙。
彩子画了很浓的妆,穿了条黑色的皮裤;系在腰间的衬衫露出内衣的黑色蕾丝边,胸前挂满亮闪闪的金属饰品;她的卷发乱蓬蓬地披下来,双手紧紧握住话筒架;那个唱腔磁性而性感,好象在雾中打著响指,踩著猫步,款款而来。
电吉他猛地发出丛林猛兽般的嚎叫,激荡的鼓声排山倒海,世界在面前大叫大闹,大肆疯狂。
流川在舞台上具有出色的诱惑力。他那双微微遮住的、向斜上方注视的眼睛在狂闪的彩灯下显得很酷,又无动於衷。人们被他甩头发、他摇晃的动作,他的表情,他的琴所打动,狂热地挥舞著双臂。台下无数看不清的脸庞欢呼四起。
那一晚,他们在台上放肆地宣泄著梦想、激情和青春气焰,象在玫瑰花瓣中洗澡,大汗淋漓,跌跌撞撞,灯影交错,气壮山河。
“真是不错的开始,寿”
回到休息室,看到冲自己微笑的仙道,三井著实吃了一惊。
虽然每次都叫他[有事来找我],可是事实上,仙道主动来找他,这还是第一次。
“干嘛?要钱麽?现在还还不上……”,三井随手点了根烟,还没从刺耳的喧嚣中缓过劲来。
“当然不是……”
休息室里又挤又吵,烟味扑鼻。跳热舞的女孩们一边对著镜子往脸上贴金粉,一边偷著往他们这边瞄。仙道对她们笑笑,於是立刻就有走过来搭讪的;还真是花花肠子走到哪勾到哪,彩子瞪了他一眼,走到里面卸妆;下一场要后半夜,她想放松放松。
流川讨厌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女人多的地方;可是他那张脸上清清楚楚写著的不屑和冷淡偏偏有一股神秘的吸引力,难怪三井会说,她们巴不得看你在台上脱衣服,流川……我说真的。
“樱木呢?” 仙道不知道自己干吗要问流川。
可能记忆里,这个高傲的小子只搭理过樱木;也或许,只是一种直觉。
“不知道。”
“……”
仙道觉得他一直都没变。还和在学校那会儿一样,少言寡语。
唯一不同的是,他越来越成熟,也越发得有男人味。
他总是显得与众不同,无论在舞台的灯光下还是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就象是一块拒绝被生活腐蚀的岩石,真实得不现实。
和洋平一起走进来的时候,樱木的头发还是潮的;不知道为什麽,汗水在他身上总给人狂放不羁的感觉。他的出现象一阵红色的风暴,把整间屋子都感染得热情洋溢起来。
“狐狸……” 樱木把嘴凑上流川的耳朵说些什麽。
在大家目瞪口呆地以为他要抱住流川的时候,他真的伸开双臂拥抱了他。
樱木是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的男人,他笑了是因为高兴,他抱著他是因为他爱他。
他只是想和流川分享他的激情他的喜悦他的心跳,告诉他自己很开心而已,就这麽简单。
仙道似乎察觉了什麽,变得若有所思。
他做了最坏的想法,那就是,他们相爱了。然后这个把爱情想得很糟糕的念头让他自己觉得丢脸。他可能真的太聪明了,所以把很多事情看得很透。就象他和藤真。
或者,还有樱木和流川枫。
门外依旧是鼎沸的人声和暧昧却遥远的蓝色灯影。
几个人围在一起喝著啤酒开著玩笑,连专门来为樱木捧场的洋平都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
他欣赏他们的才气、他们的直率、他们的本色演出,那让他觉得水银比一些商业运作的本土乐队棒得多。
可是,他们都是个性太强的人,太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太无所顾忌。
所以,很多事物,即使在他们怀里,也离他们很远。
比如爱情,比如名气。
两个礼拜之后,水银和Evil签了半年的演出合同。田冈老板说你们看现在地下乐队有多少,真正能混出名堂的又有几个……在我这干吧,错不了的。
再说你们不也急著用钱呢麽……
他签过不计其数的乐队,见过形形色色怪异的年轻人,张狂的反文化的PUNK们;说实话,相比之下,水银的技术不是最好的。但是,以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所练就的独到眼力,他看中的是他们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热情和爆发力,以及他们所展示出来的,无限的可能性。
它就象他的筹码,一两,或者,千斤。而赌局的期限,他相信,半年,足够了。
那一年的冬天过得特别快。
平时,除了排练和赶场,他们又恢复了自由的私人生活。
反正天冷。演出空闲,几个人就呆在棚里筹备著写歌和录制demo。曲谱部分主要交给流川,他是主音,又有最扎实的基本功。歌词则是大家在一起说出思路然后整理。在学校的时候,他们几个的英语就没及过格,所以为了乐队的第一支全英文单曲,三井逼著仙道熬了一天一夜,最后全都睡地毯上了。
彩子说小三你招吧,你和那个仙道到底怎麽了,三天两头就往他家跑,还夜不归宿的!难不成搞点什麽暧昧关系?一被问到这事,三井就变得一言不发。
而新租的住处名义上是三个人,可是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是樱木和流川在同居。
“弄得跟两口子似的”,说这话的时候,三井总有五十步笑百步的嫌疑。
“呵呵,挺好啊。”
樱木觉得有流川在身边的感觉,很幸福。
他不是容易去缅怀的人,所以抓住那一刻,哪怕是那一秒,都弥足珍贵。
他们就象两个肩并肩手牵手的孩子,跟著花儿一起去寻找暗夜中陌生的天堂门,互相慰藉,互相取暖,互相习惯。
然后慢慢远去,并且从容燃烧。
第二年春天,在漫长的等待之后,水银乐队的同名单曲quicksilver横空出世。
他们真的出名了。
(10)
乐队的第一次录音进行得还算顺利。为了借录音室,仙道特地回学校找了趟系主任;那女的被他迷得七荤八素,二话没说就签了批条。洋平从系里找了个音制做得特牛的哥们,当是友情帮忙。所以在象那麽回事似的忙乎了一整天之后,出来的效果,虽然和metallica那样的大牌乐队用5、6个专业音箱录制出来的没法比,但是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地笑著鼓掌,说不错不错,流川吉他的味道棒极了,还有彩子高亢的声线,恩,真的不错。
当梦想一步步接近现实的时候,所有人都被一种光辉的前景激励著。
Quicksilver的成功让水银成了倍受瞩目的黑马乐队。开始有人在电台热线和网站上查询,也有制作人找上门来。Evil的摇滚Party依旧火爆,每次只要几个人一出场,气氛立刻变得疯狂起来。那段时间的演出很high,没有什麽功利色彩,是一种最直接和本色的展示;对他们这些放纵恣肆的年轻人来说,只要能获得宣泄的满足,获得主宰的快感,就足够了。
田冈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
他们就象一团包不住的烈焰,早晚有一天破茧而出。
合约到期的时候,正是夏天,和那年一样,天气热得象下了火。乐队临走的那天,田冈说,介绍你们认识一个人。
南烈是涩谷区有名的摇滚经纪人,他公司签下的很多乐队都是从evil发掘出来的。早在两个月前看了水银的演出,他就一直想把它收归旗下。
这下正好有田冈这近水楼台,当然不能错过。
“水银正是我想要的那种乐队,音乐很重很酷,而且偶像味十足……”
“只要愿意,你们可以很红。”
听到最后几个字,倚在角落里的流川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一言不发,眼神很冷漠。
那个形象便成了后来南烈对他最深刻的记忆。
好象世上再没有什麽事能打动他。
他爱的似乎只有音乐,只是,单纯、的、音乐。他全部的追求和野心也因此而变得纯粹,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名气和金钱,只是因为喜欢,所以义无返顾。
流川就是这样的,男人。
“那麽好吧,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三井握了握南烈伸出的手,带著一贯的神气。
所有人都明白,从此以后,水银将迈入一个新的起点。他们会因此而不断成熟,经历著生活中这样那样的狂喜和悲哀,在风暴般疾驰的时光中拼命地去保住些什麽;他们年轻激扬的脸,自由不羁的心,以及所有孜孜以求的梦想会在激情中燃烧殆尽,直到岁月把一切通通拿走。到最后又能保住多少呢。
第一张专辑推出后,水银火了。他们的音乐象鲜活的空气冲入在金属都市中奔波的人们的大脑,风格真实情绪鲜明。他们开始受邀在音乐台中接受采访,也出席一些电视台的直播节目。流川的神情依旧一如既往地淡漠著,好象成不成名和吃不吃饭一样无关紧要。樱木则是最糟的一个;他象是天生就不懂什麽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经常是问什麽答什麽,完全一根肠子通到底。南烈说进了这个圈子就要长点心机,别什麽都满不在乎,这是为你们好。
可是,樱木学不会。
他的火爆脾气很快就和他不加掩饰的直率一样出名。有好几次,他差点对记者大打出手,把原本顺利的演出弄得乱七八糟。还有一次喝醉酒后,他把蜷在电台路边的猫当成皮球踢飞了出去,结果就有人在摇滚日志上洋洋洒洒几千字声讨;三井说他们他妈的就是嫉妒。没错,水银的光芒四射肯定让一些人眼红,这世界就是这样,你成功了就总有人看你不顺眼,恨不得把你踩在脚底下狠狠碾上个三五十圈;或者干脆玩阴的,来个抨击或是曝料,让你有口难辩,温柔地杀死你。
樱木也因此被评价为,狂野狂妄自大冲动暴力难以驾驭……那些可怜的家夥们已经弄不清是褒是贬一派胡言了。
乐队很难在公众生活与个人生活间找到平衡,一切似乎与他们的初衷背道而驰。
南烈警告樱木不要再惹是生非。
他喷了口烟撇撇嘴,说好啊,然后!当一声推门出去。那个‘你算老几啊’的表情让南烈一连好几天都不爽得很。
樱木就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别说是威胁,就算是有把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见得乖乖听话。
可是,和流川在一起的时候是例外。
他们常常会在夜晚或是不用排练的时候,结伴度过悠闲的时光。
家里的气氛是粗糙而随意的。流川的那一大堆CD被翻来覆去地听了一遍又一遍,喧嚣迷幻的音乐象毒品一样,让人上瘾。每当邻居被吵得找上门来,樱木就傻呵呵地挠挠头说不好意思,也不发火。然后他们就穿著拖鞋出门在夜晚微凉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著,牵著手,聊天,或者翻翻路边的打口盘。有时遇到人家牵出来的宠物狗,樱木都会弯下腰摸两下,露出孩子般天真灿烂的笑容。
他不再象从前那样贪玩了,流川也不再那麽漠然;他们会坐在一起慢慢抽著烟,交换彼此对一首歌的看法,或者熬夜改一段乐谱。有时候流川练吉他到深夜,回来一打开门,樱木就会冲出来用双臂拥住他;他能感觉到他手臂的力量以及身体里那种微微的痉挛。有时候流川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听到浴室传来哗哗哗的水流声,似乎还有一两声喷嚏和咳嗽;那让他的呼吸声渐渐趋於平缓,最后进入婴儿般柔软平和的睡梦中。
他们到底还是长大了,成熟了。
而他们,也还是从来没有改变过。
专辑带来的钱除了交房租、买饭买烟和CD,基本都毫无用处。樱木偶尔会穿流川买回来的T恤和仔裤,因为身高差不多,所以就很合适。他常大脸地说这身专门为我买的吧狐狸,正好哦;流川於是一个白眼瞪过去骂他白痴,然后想好好的一身衣服就又要被糟蹋了。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樱木总是把衣服撑大一圈,然后笑嘻嘻地说,你果然没有本天才强壮哦,嘿嘿……
“我们还是成功了,狐狸,我就说早晚有这一天。呵呵……”
有时候,也说点无聊的事儿。
“那,又、怎样?”
就算大红大紫,又能怎样;都只是一种过眼烟云,一纵即逝。对於流川来说,他所追求的,永远都是他尚未得到的东西。
他根本就是那种把自己当敌人去打败的男人,不断往前走,也不会为沿途的任何风景而停留。
一直走,直到走不动为止。
“没什麽……呵呵,我爱你。”
樱木在黑暗里淡淡地笑了。他似乎知道他会这麽说,而他,也不知道答案。
或许,根本就没有答案。
他只知道现在怎样,他只知道流川是以怎样的轨迹划过他的生活,而他又以怎样的心情爱上这一切。
当他听音乐的时候,当他吃饭、洗澡、抽烟、甚至走在路上的时候,都能感受到流川的存在。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会盯著流川的脸看,看他微张的嘴角和蹙起的眉头,孩子气似的;流川醒来就不爽的很,看到那白痴色迷迷的表情,於是一拳打过去,疼得他呲牙咧嘴。樱木到是不生气,象只大猫一样趴到他身上,说怎麽办吧狐狸你得陪我,於是就在一秒锺之内恢复狮子的本性疯狂地索要他的嘴唇他的肌肤他的身体……
然后他搂著他在清晨的阳光里抽第一根烟。
樱木用手指摸了摸那些阳光,第一次发现它们是暖的。
……至於其背后存在的意义,
他不得而知。
……
乐队的成功给每个人带来了压力。创作thatfire的时候,他们回到从前破旧的库房里,熬更守夜,成天泡在一起。但凡排练的时候仙道来找三井,总要吃足闭门羹;连南烈也一样。三井对新歌的每个部分要求都很严格,不管是词还是曲,无论吉他,还是鼓;大家都知道,这样的状态能出东西;而音乐,才是水银真正的灵魂。
没有了绚目的灯光和刺耳的尖叫,也没有记者和麦克风,他们仿佛回到了最初那段单纯的穷而快乐的时光,重新感受到了那些恍惚隔世的光芒和昏然然的渴望。
很多时候,生活无情的改变让人想哭。
秋天很快过去了,象鸟儿的翅膀最终留不住无数个白昼和黑夜。
然后是冬天,是春天、夏天,再过秋天。
当电台里传出彩子穿云裂帛般的歌声的时候,三井正躺在仙道家的床上。窗外下著连绵的雨。
“水银乐队的成员一致表示,thatfire是对他们共同岁月的总结和纪念,因此歌曲中所唱的的…………”
仙道啪一下关掉了广播,不怀好意地对三井笑笑,
“可惜没有我哦。”
他已经顺利地和SONY签约,做了歌手;前一阵子的宣传攻势造得很猛,各种场合的亮相也很频繁,而且公司的高层弥生女士对他青睐有加,真是想不红都难。
“还嫌不够出名啊?你……”,三井皱了皱眉头下床点烟。
“不是,我是说你们的歌里没有我,呵呵……”
“醋啊,你?”
他看了眼仙道。什麽时候起,他的那张脸变得更成熟更迷人了呢……不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了……呵呵……
“里面有你,混蛋”,三井走过去和他抱在一起,“我说有就有。”
“呵呵……”仙道温柔地笑了,低下头吻他。
空气里潮湿的味道经久不散,渗入皮肤、毛发,和他们的嘴唇里……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大雨……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流川……”
彩子听到话筒的另一边半天没反应,不禁抬高了音量。
“哦,恩。”
流川瞪了一眼正要出门的樱木。那个白痴刚刚在他的脖子上唑了个红印。
“哦什麽呀?樱木呢?” 彩子承认和流川聊电话不亚於一种折磨。
“出去了。”
“出去?去哪了?”
“不知道。”
“……” “他一个人吗?”
“洋平找他。”
“哦”,彩子想流川你总算把重点说出来了,真不容易。
“……流川……恩……你能来我家一趟吗……”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也很轻。
“……?”
“我喝了点酒……其实……平时又找不到机会……我有话想对你说……”
“……”
“好,那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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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tfire
life itself,is dark fate
sink deeper everyday
only to fly,where is the wings
heaven above,dreams so far away
there\\’s nothing more to give
simply no sense to me
pain will never stop
and just set me free
time flows,hide in desire
things not what they used to be
bore and daze,how to escape
empty inside, and who truly care
yesterday seems never existed
games are easy to play
lost child,oh,thatfire
just fade away and burn ou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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